废旧农膜回收再利用破局：一个滇东重镇的全链条探索

7月31日下午，2022年“保尔森可持续发展奖”申报截止前的最后几个小时，一份发自云南省曲靖市的申报材料录入到“保尔森奖在线申报平台”。

从获悉有这个奖项，到准备申报材料，再到送审、录入，前后只有两天的时间。

“废旧农膜的回收再利用，关系到生态环境保护，关系到粮食安全和千家万户百姓的身体健康。”填报这份材料的工作人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说：“曲靖创立的农用薄膜循环回收再生应用的新型供应链循环模式，可在农膜应用规模种植区域进行复制推广，解决当下棘手的废旧农膜污染和资源浪费问题。”

“保尔森可持续发展奖”由保尔森基金会于2013年发起，自2017年起与清华大学联合主办，是可持续发展领域一个重要的国际奖项之一，其表彰的正是中国境内具有创新性、可复制性、兼具经济和环境双重效益的解决方案。

填报上述申报材料的机构是曲塑集团旗下的云南科地塑胶有限公司，其背后有着阵容强大的合作方，包括中国石化联合会绿色再生供应链联合工作组、埃克森美孚、巴斯夫（BASF）、云南省烟草公司、中国水稻研究所、云南省农业技术推广中心等等。

曲靖位于云贵高原中部，是珠江的发源地，自古有“入滇锁钥”和“滇东重镇”之称。

公开资料显示，早在十年前，当地就开始了农用薄膜循环回收的探索。2018年6月，在云南省农业农村厅与曲靖市政府联合开展的农用地膜污染治理工作调研期间，调研组就实地察看了位于马龙区云南科地塑胶有限公司西南农地膜回收处理中心的残膜回收情况。

调研组有关负责人称：“曲靖市在全省率先启动了残膜回收利用工作，率先开展了全生物可降解地膜的引进、研发、试验和推广，农用地膜污染治理取得了初步成效。”

8月10日下午，第一财经记者在该农地膜回收处理中心看到，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场地上堆满了3米多高的黑色残膜。铲车来回穿梭，把残膜送进破碎机，再经过漂洗、挤干、打散、风送、塑化、水冷切粒、脱水、包装等工序，残膜变成了农用薄膜再生料。

8月10日，云南科地塑胶有限公司西南农地膜回收处理中心的残膜堆放场。摄影/章轲

上述申报材料提供的数据显示，2014年以来，曲塑集团在当地累计回收残膜8万多吨，实现了约2万吨再生料生产和应用，每年净化农田约150万亩。

“我们合作社每年用96吨农膜，供应800多户烟农使用。废旧农膜由烟农收集后，再以每公斤2元钱卖给我们。”8月10日下午，曲靖市马龙区悦民综合服务型烟农专业合作社社长董学昆对第一财经记者说。

云南是烟草种植大省，规模化程度高。曲塑集团总经理卢斌介绍，针对烟草种植管理特性，曲塑集团与当地烟草部门合作设计了有针对性的回收流程：在地膜采购合同签订的同时就签订了残膜回收协议，制定了残膜验收标准、抽检方法、验收流程和残膜回收运输管理办法，同时指导合作社及农户对残膜正确打包。烟草部门对回收环节支付相应补贴。

比如，规定地膜可以不清洗，但需抖落干净，不能含明显的泥块、石块、沙子、杂草、树枝及金属制品等杂质，杂质的综合含量不高于20%。卢斌介绍，2014年至今，曲塑集团在当地年回收烟草种植残膜约2000吨，该模式已在云南多地的烟草种植中推广。

多年来，废旧农膜回收再利用一直是困扰各地大难题。“这件事单靠企业一家是做不起来的。”卢斌说，建立农膜的生产、应用、回收、造粒以及消费应用的完整供应链需要有一个渐进的过程。

他以曲塑集团案例介绍，走到今天共分了三个步骤：第一步与烟草公司合作，最主要的是解决了残膜的处理问题；第二步收集市场上的残膜，与农用薄膜的经销商合作，利用农膜的销售网点和渠道，实现销售与回收一体，快速搭建了回收体系；第三步是利用这个回收体系，连着地膜都收集上来。

曲塑集团市场部经理涂霞还介绍了该集团在云南省元谋县黄瓜基地的残膜回收模式：

元谋县是我国特色农业种植示范区之一，素有“中国冬早蔬菜之乡”的美誉。今年4月，曲塑集团首次与元谋绿业元果蔬有限公司开展循环回收项目，绿业元公司冬早黄瓜种植面积有3000亩，上百个合作农户，年农膜使用量约300吨。2021年，该公司在曲塑集团采购了约200吨新膜。

云南曲塑集团的残膜回收流程。

针对农户主要使用大棚膜，且往年是将残膜直接卖给废品站，曲塑集团设计了有针对性的回收方案：给绿业元公司的合作农户高于市场0.8元/公斤的回收政策，同时选取当地回收站作为定向回收站，给予回收站一定的服务费，以确保及时准确的上门回收，再由当地回收站将残膜集中打包处理后送到曲塑集团的残膜处理厂。

“回收车上门回收，农户获得了便利。高于市场价的回收政策也让农户受益。农户的回收款，作为下季采购新膜的订金，也让企业争取到了下一季市场的预订单。”涂霞说，参与的农户称这样做既方便又得到了实惠。据测算，部分农户的综合使用成本降低了13%至28%。

元谋绿业元的项目还受到了附近区县其他种植户的关注，“我们陆续收到了当地其他客户的咨询。”涂霞说。

业内专家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曲塑集团农用薄膜循环回收再生应用的新型供应链循环模式，实现了农用薄膜市场农户受益、农膜定向回收处理、再生料标准化生产，以及农膜再生料的升值应用，形成一个跨行业的闭环循环链，为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提供了一个可持续的解决方案。

“残膜回收对于农业面源污染防治和‘一调两减’（调整产业结构、减少农药和化肥）非常有帮助。”11日上午，曲靖经济技术开发区地方事务局副局长邹玉昆对第一财经记者说。

卢斌表示，曲塑集团农用薄膜循环回收再生应用的新型供应链循环模式，也存在一定的复制和推广难点。

比如，这一模式依托销售渠道建立回收渠道。但过于分散的网点其农膜的使用量低，农户回收意愿低，企业回收成本高，难以形成良性循环；残膜处理系统前期建设及维护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农膜回收的再生料在应用上需要更加多样性，这需要更多的品牌厂商参与。

卢斌认为，农用薄膜循环回收再生应用，仍需要针对零散用户，依靠政府动员送到指定的回收站。政府在政策扶持、资金投入上仍需要给予产业链相关环节的支持。产业链价值的更大化才能促使整个体系良性循环发展。

“目前，中国塑料污染治理特别是废塑料的回收利用发展已进入瓶颈期。”在近日召开的2022绿色再生塑料供应链论坛上，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研究员张德元分析说，主要是因为高值的塑料制品能实现很好的材料化回收和利用，回收率较高，但一些低值的包装类废弃物回收困难，基本上是与生活垃圾一起进行焚烧或填埋。要发展塑料循环回收再生应用，就离不开产业链上下游的联合创新。

8月11日，曲塑集团农用薄膜生产厂。摄影/章轲

曲靖市农业农村局介绍，2022年至2024年，该市将实施农业面源污染防治三年行动。在“推进农膜回收行动”方面，曲靖市将开展地膜覆盖源头减量化行动，因地制宜调减作物覆膜面积，改进耕作制度和地膜覆盖方式，推广标准地膜应用和半膜覆盖技术，从源头减少地膜使用量。

同时科学推进加厚高强度地膜应用，有序推广全生物降解地膜，健全废旧地膜回收网络体系，推进废旧农膜机械化捡拾、专业化回收、资源化利用，提高废旧农膜回收利用和处置水平。

生态环境部等五部门今年初发布的《农业农村污染治理攻坚战行动方案（2021—2025年）》要求，“十四五”期间，大力推进废旧农膜机械化捡拾、专业化回收、资源化利用，建立健全回收网络体系，提高废旧农膜回收利用和处置水平。加强农膜回收重点县建设，集成推广典型回收模式。

该方案提出，落实严格的农膜管理制度，加强农膜生产、销售、使用、回收、再利用等环节的全链条监管，持续开展塑料污染治理联合专项行动。

国家发改委、生态环境部2021年印发的《“十四五”塑料污染治理行动方案》中也已明确提出，农膜回收率达到85%，全国地膜残留量实现零增长。

“包括农膜等废塑料处理不好，就是环境的最大杀手。但处理好了，就是天量级的宝贵资源。”环保专家张刚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塑料的原材料是石油，如果可以使更多的废塑料进入再利用环节，将有效减少初次生产过程的碳排放，提高废塑料价值。（作者：章轲）